又去了神戶吃天下最好的三田牛肉。
餐廳老闆蕨野是一個交遊廣闊的人,當晚,食肆裡來了一個男人,陸軍裝頭,肥肥矮矮地,似曾相識。帶了五六個女子,個個打扮得妖艷,好在都不難看。
「我替你們介紹。」蕨野說,「安田先生是神戶最高級的土耳其浴室的老闆,認識他沒死錯人。」
「不知道告訴你多少次了。」安田好言相勸,「土耳其領事館抗議過後,已經改叫為肥皂王國,不再叫土耳其浴室。為甚麼你還改不了口?」
啊,想起來了,他的樣子可真像董建華。
「目前經濟泡沫爆裂,生意不好,你們也收外國客吧?」我問安田。
「還是不收。」安田說。
其他女子看着我,「你來,我們收。」
我大樂。
「近來的年輕客人,都是怪怪的。」染了金髮的說,「還是你這種有白頭髮的人好。」
「怎個怪法?」我真好奇。
「多數白淨淨,都不像碰過女人。」金髮說,「昨晚那個帶了錄像機,左拍右拍、一面拍一面打飛機,我告訴他:『你已經付了錢,可以享受我們的性服務,不必自己搞掂。』他回答說如果真正搞了上癮,今後用手就沒有味道了。」
「我那個熟客更怪。」一個染了棕髮的搶着說,「他剛結了婚不久就離婚,問他為甚麼?他說他只懂得和我們這種女人搞,以為性行為就是這樣的方式。新婚那個晚上,他大剌剌地往床上一躺,要新娘子服務,結果被他老婆趕了出來!」
蕨野和我聽了都大笑起來。
「這一行到底是怎麼開始的?」我問。
「安田最清楚了。」蕨野說,「他做這種生意已經有四五十年了,是風俗行業的領袖。」
安田說:「戰敗後,大家都窮,女人出來賺錢,除了賣身沒有其他的途徑。後來經濟上了軌道,就通過了禁止賣春法,我們只有變通,開了浴室。」
「浴室不就是賣春?」我問。
「一個正常的商業社會總得讓人民有地方發洩。」安田說,「我們開浴室變得不是暗地裡賣春,政府讓我們開在幾個傳統的紅燈區。引起甚麼社會問題,控制起來也容易。」
「那怎麼想出人體按摩這一套來的呢?」我又問。
「有甚麼比身體磨擦身體更刺激的呢?」安田反問,「日本人愛乾淨,磨擦最好在洗澡時進行,以為用水一沖,甚麼召妓的罪惡感都沖掉了。後來你開一家我開一家,競爭一多,各出奇招,就加了用胸部當手掌來替客人按摩。這種新鮮感愈來愈淡的時候,就發明了用恥毛當刷子的玩意出來。生意一旺,成行成市。」
「政府沒來干預?」
「你想想,美國人哪裡有這一套服務?和他們做買賣,帶他們去一次,即刻成交。我們的經濟起飛,政府從中抽稅金,何樂不為?對整個日本都有好處。」
安田這番話愈來愈像開迪士尼樂園的言論,帶來的是大陸客。
「可惜後來給泰國人抄去,他們那邊生活費低,女人又多,搶了我們不少生意。」安田說,「不過說到靈活性,還是我們最好。」
「那為甚麼又不接外國客人呢?」
「當地產好景的時候,已經不需要應酬鬼佬,加上有了愛滋,女的都怕了,以為這種病只是外國人才染上。」安田解釋。
「大家都有錢了,哪裡去找那麼多女人?」
「別以為日本只有東京和大阪,天寒地凍的落後地區,新潟和北海道鄉下,農民生活還是苦的。耕田佬的子女們不肯做他們父母的工作,就跑到城市來,幹浴室女郎,收入好過酒吧夜總會。」
那群女人點頭贊同,「賺夠了,我就回到老家去開一家美容院,好好地嫁一個正常的男人。」
「都市的男人都不正常嗎?」我問。
女的都笑了出來,「我們鄉下的男人,要跟女人做的時候,會說:『來,我要操你!都市的男人,只會向女人說:來,替我幹一次。』完全不同嘛!」
「聽說還有些要你們用皮鞭呢。」我說。
「虐待狂和被虐待狂反而沒有傳說中那麼多,久久才遇到一個。」染金髮的說,「但是要聽好話才行的就很普遍。」
「聽好話?」
「很多男人我們怎麼挑逗他們都不起頭。最後只有向他們說:『你好大唷,你好大唷!』才能讓他們草草完事的。」棕髮的那個說。
另一個胖一點的吃吃地笑,「我還遇到一個,要用手尖擰他的乳頭,他興奮得像女人一樣尖叫,才可以射精呢!」
「都是些在電腦中看色情片的人,活在視覺世界裡,不過我們要容忍他們,原諒他們。」安田意味深長地搖頭擺首,樣子更像董伯伯了!